经过一番前思后想,迈克(Mike,化名)最近决定用笔墨记下一年前鲜有的那场在北京反新冠清零政策的抗议活动。
他承认,此举甚为冒险,有可能会把中国警方招来。
“现在,一年过去了,‘新冠清零政策’早已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好像疫情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他在《中国数字时代》上以笔名发表的文章中写道。
“记录真相,战胜健忘正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原因。还有在那个冬天受到伤害的人,他们真诚、善良、正直、勇敢。他们的名字将成为历史的永恒印记。”
2022年11月,中国出现了1989年天安门大屠杀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公民抗命示威活动,示威遍及全国各地。
抗议者走上街头,手持白色A4纸举行和平示威,抗议政府应对新冠病毒的严厉措施。
此前,新疆乌鲁木齐的一栋公寓楼发生火灾,造成10人死亡。有人说,消防车不是被疫情防控路障挡住,就是被瘫在路上的汽车挡住去路,而那些汽车的主人则在家接受隔离。
一年过去了,生活在中国国内或海外的年轻人继续受到白纸运动的鼓舞,寻找在政治上表达异议的创新方式。
在今年于上海举行的万圣节庆祝活动中,一些参加狂欢活动的人穿上防护服,装扮成疫情期间的“大白”,或者扮成安全摄像头的模样,要不就把白纸当成狂欢节的服装穿在身上。
10月下旬,成千上万的中国人为前总理李克强的突然离世表示哀悼。
李克强是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二把手,有人认为他是最后一位挑战习近平权力者。
李克强故居前摆放了很多鲜花,一些人表示,他们在向李克强总理表示哀悼的同时,还在花束上附了写有暗藏怨恨不满之意的纸条以指责习近平。
迈克出于安全考虑不愿使用真名,他认为上海万圣节的各种装扮还有李克强故居前鲜花上附的纸条都是政治异议的“间接表达”,而2022年的白纸抗议运动则被视为与有关机构的更直接对抗。
他说,自己对中国出现第二次“白纸”运动的前景感到“非常悲观”,专家们也同意这一点。
“我们看到了零星的抗争,但并不是真正的大规模抗争。 墨尔本大学(University of Melbourne)亚洲研究所(Asia Institute)中国问题学者卓少杰(Sow Keat Tok)说。
“这个政权继续对社会采取铁腕手段,中国的‘防火墙’长城依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欧洲将举办巡回艺术展
生活在中国以外的年轻人则更为乐观一些。
三名在欧洲留学的中国学生想出了一个办法,让白纸抗议活动能够继续下去。
他们举办了一个中外艺术作品展,名为《白纸续写》,旨在“唤醒”去年示威活动的“记忆”。
与伊芙琳(Evelyn ,化名)和埃尔文(Erwin, 化名)共同组织这次活动的蒋不(Chiang Seeta)表示,巡回展的展品中包括在上海被抓的一些抗议者创作的艺术作品。
“我们希望强化‘白纸运动’的概念,并将其转化为一种符号,就像上一代人说的‘六四’一样,”蒋不在采访中提到了1989年6月4日天安门广场的屠杀事件。
“(通过展览)探讨新冠疫情的历史和记忆,是和中共抢夺公共记忆的一种社会运动。
“许多人把‘白纸运动’理解为反封城抗议,但这也是我们年轻一代第一次公开对[中共]政权说‘不’。”
伊芙琳也是伦敦学生活动组织“中国反贼”(China Deviants)的一员,她说“白纸运动”的理念承载着“无限的可能性”。
“所有不被中共接受的话语都可以在[白纸]上出现,”她说。
《白纸续写》在伦敦的展览活动已经结束,展品将用卡车运到欧洲各地的标志性建筑展出。
杂志出版招致警方盘问
在德国,一些住在柏林的中国学生出版了一份名为《莽莽》(Mang Mang)的独立中文刊物。他们在去年的白纸运动抗议集会上互相结识。
“我们希望创办一份实体出版物,记录被[中国政府]审查或删除的声音,”《莽莽》的一名编辑远诗(Yuanshi, 音)说。
刊名“莽莽”反映出这份杂志的使命。在汉语中,这是一个形容词,用来描述那些自由生长的植物。
然而,首期杂志在今年二月出版后,杂志的一些创办者及他们在中国的家人受到中国国安的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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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的团队来说,这种压力是毁灭性的,(出版首期杂志)的兴奋立即变成了恐惧和恐慌,”元石说。
《莽莽》杂志花了几个月的时间重新招募到足够的人员来继续这项工作。
“我们想用行动来抵抗恐惧,”她说。
“我们开始学习如何与国安警察打交道,并对我们的团队成员进行更多的安全培训。
“行动是给我们力量的。这种力量能够打散那种被禁锢的,被剥夺能力的失权感。”
“继续抗争,继续说不”
Loading...墨尔本大学的卓少杰博士表示,中国的年轻人总是用创造性的方式来“更自由地表达他们对中国现状的看法”。
“[中国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地接触到海外不同的文化,越来越多的拥有海外经历,”卓少杰博士说。
“他们在那些社会中找到了某些价值观的归属,其中一个就是中国所没有的言论自由”。
《莽莽》的编辑元石表示,白纸运动应该“对解读保持开放的态度”。
“一张白纸出现后,纸张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它让你把所有的痛苦和想要争取的东西都写进去。”
蒋不认为,年轻人必须“不断反抗,不断说不”。
“无论‘防火墙’有多高,监控有多严密,海外的声音与中国国内的声音都是相通的。
“我们每个人决定写的东西决定了白纸最后的样子。”